畢業(yè)前的兩個月有種感覺，這個學期會像4年前的那個學期一樣，數著日子就很快過去。同學說，那就別數著日子過了。但怎樣能不數？9.24司考，12.24考研，3.31論文初稿，6月底畢業(yè)，四個時間節(jié)點把大四的一年平均分割，每一段都是瞄著階段的終點過日子。忙著忙著，一年就過去了。
其實我覺得畢業(yè)季的感懷和其他時點上的感慨沒什么不同。人們總會在特定的時間產生對時間的感嘆，如歲末、生日、節(jié)日或某個紀念日。其中的情感不外乎對時間流逝的喟嘆，對時間流逝中帶走的風物的感慨，對時間流逝后個人成長或變化的抒懷。作為萬物靈長，人自覺能動地改造自然，與旁人和社會打交道，創(chuàng)造自己想要的生活。他能改造極廣袤的空間，卻不能奈何時間分毫。只能在被時間支配之后，嘆息一聲時光的奧秘是最難以捉摸。
就我個人而言，在過去的四年里，感受最深的還是個人的變化。高中的時候被考試控制，渴望自由，覺得大學該有的圖景，是在午后的圖書館，坐擁滿架的書和一桌的陽光，能夠隨便看兩眼書也能夠小憩，什么都能夠想什么都能夠不想。真正進入了大學，逐步體會到了紅勃老師說的“擁有自由卻沒有駕馭自由的潛力”。大一沒有什么課，看著課表上每一天都空著的一半（尤其是沒有三節(jié)自習課的晚上），竟不明白該做什么。在大一一年學會了高中不曾有的晚睡晚起，去圖書館“學習”到手機沒電，考試前緊急翻開課本預習，或者起床后什么都不做躺在床上發(fā)呆……但正是大一的這種“空”讓我有時間反思高中的學習模式和高考的好處，反思自由的真正好處。人言哲學是智者閑暇時的玩具，在大腦空閑的時候，才會有空想為什么要忙和“閑”的妙處。
大二上學期就沒有這樣的閑情了，到達了一周四十節(jié)課、一天十二節(jié)課的人生巔峰，學期初的自我期許在奔波上課途中卸下了，學期末應對考試的轟炸焦頭爛額，但總算把大一下學期貪玩的成績拉回了一點。忙碌后也收獲了一點知識，在團團轉的同時學會了分清主次抓大放小，也算種奇妙的體驗。
轉眼就到了大三下需要思考出路的時候，當時真是感覺還沒想清為什么來，就要琢磨該怎樣走。3月份有幾天晚上會躺床上想很久，過去和未來交織錯亂。最后還是決定選取最穩(wěn)妥的一條路。即使做了決定也還是猶豫反復，這個時候人的懦弱、愚蠢、貪婪都暴露無遺。到了7月份搬家，開始復習司考，如前述，時間就像換到了快車道，一晃到如今。到此刻我改這篇3月份寫的東西時，5個月又過去了，經歷了畢業(yè)，同學們換了不同車道，四年的本科生活被封存在記憶里。
流水賬似的回想了自己的四年時間，回到最初的那個問題，時間固然流逝了，它的好處在哪里？上大學的好處在哪里？想起當年明月在《明朝那些事兒》的最后自問，一個王朝從盛到衰的宏大故事講完了，有什么好處嗎？以史為鑒？這的確是個很通常的理由，但很雞肋。袁崇煥是必須會死的，大明朝是必須要亡的，因為袁有自己致命的缺點，明一代的體制到最后積重難返，氣數將盡。即使明一朝歷史能夠給袁無數正反啟示，前朝的興衰也能為崇禎帶給借鑒，但他們并做不到以史為鑒，改不掉的缺點叫弱點，會被一擊致命，該亡的總是要亡。但明朝活成了自己的樣貌，有著和前后代迥異的精氣神，這就夠了。
去年《你的名字》上映了，個人很喜歡這部電影，倒不是因為讓人看了都想談戀愛。電影中男主拯救了女主的小鎮(zhèn)，穿越回來卻沒記得女主的名字，一向覺得心里缺失了一塊，一心想找那個人又不知她是誰。這種悵然若失、心無所適的感覺想必每個人都有過。男主很幸運，因為在平行時空里戀人在等他，最終導演也讓這兩個人相遇了。但對大部分人來講，自己在找什么？找的東西也會在前面等著嗎？并沒有一個肯定的答案。
時間的好處在哪里？我覺得時間的好處在于那些值得耗費心力、釋放熱情的事情，或者說那些你在尋找的東西�！赌愕拿帧防锬兄麟m然不明白那個人是誰，但他明白他在尋找一個人，更多的人則不明白要找什么。更完善的性格？深厚的親密關系？骨灰級的愛好？熱愛的事業(yè)？甚至理想的什么物件？人都有生活地更好、更有價值感的愿望，但“好”的評價標準是很多元的。明白要找什么、清楚哪個是最看重的標準，已經足夠令人欣慰了。
在明白尋找什么后，持續(xù)自覺的狀態(tài)很難得。很多時候生活是沿著被設定的路徑進行的。上高中要好好磨練應試技巧準備高考，大學里要持續(xù)GPA拿各種證明準備工作，工作后要為家庭、孩子、老人做準備……理想的工作是值得追求的目標嗎？是的。但對一個完全懵懂不自知的人就不必須是。自覺是一種內化、主動的狀態(tài)，是要明白一件事對自己的好處，而不是自己認為對別人或者別人認為對自己的好處。自知是明白自己當下在做什么、該做什么（不是別人認為的就應）。“許多渴望永恒的人，卻不明白在星期天下雨的午后如何自處”。迷失在生活中的瑣碎中，沒有頭緒甚至有所放縱，或者一味地按照別人設置的路徑走，沒有自己的體會和想法最后感覺索然無味，都是對寶貴時間的浪費，談不上什么好處。
大學里擁有的“自由”其實是自由支配的時間和自主設定成長路徑的可能，沒有的支配“自由”的潛力是不明白拿時間來干什么、想要什么。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其實是不容易的，得出答案需要對自己和外在的世界有足夠了解。小學和中學教育（最少是我所經歷的）沒能完全培養(yǎng)出做出選取的潛力，而大學里有足夠多的時間和條件去探索。同學不喜歡專業(yè)或者這個學校，沒什么關系，反向選取排除了一個錯誤選項而已，但問題是要選出對自己而言正確的選項�！恫禄疖嚒返拈_頭說“Choose life.Choose a job.Choose a career.Choose a family.Choose a big…”某種好處上，自由不是選項的多少，而是擁有聽從內心聲音自覺地做選取的潛力。
如果說我和四年前相比有什么變化，那就是自由度高了一點、選取潛力強了一點吧，雖然我也時常不明白自己在找什么。我明白即使畢業(yè)了和很多人相忘于江湖，但情分會一向在，記憶會一向在；也明白這種畢業(yè)季的眷戀、懷念或感慨也好，長期來看都是個人生命里比較短暫淺薄的體驗，未來會有更多的事情要去經歷和承擔。這篇東西寫出來并不是為了說教或者顯示自身多深刻，只是期望我系的同學們無論在讀、工作還是剛入學，都能過上理想的生活，賦予生活以自己的好處。愿君能走好，便不勞相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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